纹面,可以说是一种特定部位的纹身,即把图案和花纹黥刺在脸上。所以,在有的人类学、民族学资料中,是把纹面归结为纹身的一种具体形式的。由于考虑到对人的辨认主要是靠容貌,而容貌中最重要的就是脸;脸上一刺满花纹图案,一个人的容貌也就发生变化,因此我们将纹面理解为“一个新我的诞生”。
台湾高山族关于纹面的一个传说证实了我们的想法。
很久很久以前,原来住在大陆上的一对兄妹,为了追寻太阳,漂洋过海而来到台湾岛上。他们二人隐居在深山之中,以狩猎为生。哥哥秉性憨厚,妹妹聪慧过人。一天,妹妹对哥哥说:“为了繁衍生息,你应当成家。我已经替你找好一个妻子,今晚你去那棵古树下的石窟里和她相会。”她顺手一指,担的是对面山上高耸入云的那棵柏树。当晚,哥哥赴约。然而,等待相会成亲的女子不是别地正是妹妹自己。她为了不让哥哥认出来,就在自己的脸上画了黑色的花纹。于是,兄妹二人成了亲,生儿育女,这样才有后来阿里山高山族的人丁兴旺。黥面纹身也就相沿成习。这虽然是对于氏族内婚制的一种解说,但从纹面中诞生一个新我却是不言而喻的。
我国高山族的上述传说还告诉人们,纹面是由绘面发展而来的,是一种永久性的绘面。在世界各地的少数民族中,有一些就曾经或继续流行绘面习俗。日本北部的阿伊努人,妇女们就喜欢在前额、腕和手上,尤其喜欢在嘴唇周围并延及耳朵附近绘蓝色的图案。印度安达曼群岛的翁格人,喜欢用赭石色的粘土和海龟脂混合制成一种油膏,在脸面上涂成各种美丽的图案。这既是一种装饰,又是一种防蚊剂。博托库多人把脸部完全涂红,然后从左耳画一条斜线经过鼻子下面到右边耳际,就象上翅的胡须的样子。
我国少数民族中,现已不再流行纹面习俗,现在尚存的一些纹面者,都是50年代以前施术的,因而多为中老年。但是,直到明清时代,我国少数民族中,流行纹面习俗的仍不少,许多志书对此都有着记载。在我国甘肃、青海等地考古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器上,人面明显地刻制有类似山猫或虎豹之类的兽皮花纹,人头彩陶瓶的瓶身上也有鸟纹,这都可能是当时人们纹面习俗的反映。《汉书·匈奴传》记载,匈奴以黥面为法,可见当时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是纹面的。到隋唐时代,《新唐书·南蛮传》说:“在云南微外千五百里,有文面濮,俗镂面,以青涅之。”《南异志》云:“绣面蛮,生一月则以针刺面,青黛涂之,如绣状。”这又是南方民族纹面习俗的书证。但十分明显的是,到本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怒族、傣族、瑶族等都已不再纹面。那时,在我国少数民族中仍保有纹面习俗的为高山族、黎族、珞巴族和独龙族。
台湾高山族中的老人.基本上保持面刺龙纹的习惯。女性脸上刺着三道很深的、从下巴分开两颊及鼻梁的蓝色花纹;有的在额前刺着放射形的粗蓝纹,下颔也刺有粗蓝纹。这些花纹都包含着特定的意思。如睑上刺蓝纹,表示她会织布、会当家、能干、守妇道。如果男子在下颌也刺上一条蓝纹,则表示他勇敢,曾杀过敌人,有功于国家和民族,实际上刺纹就等于荣誉勋章。台湾水沙连所属北港的高山族姑娘,在即将出嫁时要在两颊黥刺网巾状的花纹,她们叫“刺嘴箍”。传说,这也是为了纪念纹面而嫁给哥哥的妹妹。姑娘如不刺,男方就不娶。
和纹身的习俗一起,海南黎族直到解放前还保留纹面的习惯。合亩地区的黎族少女,十二、三岁便选择吉日请人纹面纹身。纹面时,在脸上用染料画成图案,然后刻刺,或点或缓,有繁有简,形式多样,但讲究对称。黎族纹面,有人说是为了驱鬼,有人说是为了吓跑野兽,也有人说是为了美。
西藏珞巴族男女过去都纹面,自十二、三岁开始,用竹针在脸上有关部位刺出血印,再涂上锅烟。珞巴族纹面的部位是额前、眼角、两颧和下颏,图案分为斧形、三星和须状几类。珞巴族支系崩尼男女还有穿鼻习俗,十一、二岁开始和纹面同时施行。珞巴族男女的纹面,可能有某种原始崇拜意味。
在我国为数不多的保有纹面习俗的少数民族中,可以云南西北部独龙江两岸的独龙族为代表。本世纪50年代末以前,独龙族姑娘一到十二、三岁便须纹面,其方法是先用竹签蘸锅烟灰在脸上描好花纹图案,待墨迹干后就用竹针拍刺。施术者一手用竹针,一手用重物拍针棒。每刺一针,血即冒出,一片图案刺好后,迅速将血拭去,涂上锅烟灰及蓝色染料拌好的油膏,伤口脱疤后即可。由于各地习惯不同,独龙族纹面的部位,图案都不尽一致,有的只纹嘴唇四周,有的刺到额头,有的则刺满脸,因而有小纹面和大纹面之分。独龙江上游地区即所谓上江,满脸都纹刺,称大纹面,也就是鼻梁、两颊、上下后周围都刺上菱形图案及线条;独龙江下游即下江一带,则只刺下额二、三路,象男子下垂的胡须,称小纹面。
独龙族妇女为什么纹面,概略地有四种说法:第一,妇女纹面是为了装饰,是一种美的象征;第二,纹面是原始崇拜和某种巫术活动的产物,纹面可以避邪;第三,纹面是不同民族或家族集团的标志;第四,独龙族妇女纹面是为了防止察瓦龙藏族土司抢逼为奴。这四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其中,当以原始崇拜和巫术活动的影响最为古老,而防止藏族主司抢逼为奴肯定是阶级分化以后的事;民族和家族集团的区分靠的是不同图案的运用,而装饰效果却比任何一种动机都要突出和明显。勿庸置疑,要满足这四种动机的需要,都必须产生出一个“新我”,而在一定的条件下,纹面就是产生“新我”的最好、也最有效的一种手段。随着各民族社会现代化进程的逐步开始,纹面习俗也正在消失。这种自残装饰的极端形式,在我们的少数民族服饰文化中当然也就占有一席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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