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遇到那些可爱的宝贝,林云儿的穿衣原则肯定不会改变,尤其不会穿那绣花牛仔裤。
2003年6月的第一个周日,风清云淡阳光明媚花草争荣蜂蝶翩跹,林云儿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本想带女儿一起出来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未料出门时与先生出现了意见分歧。恰是“非典”肆虐的日子,爱女心切的父亲防非意识空前加强,任你有万千理由,就是不许拿孩子的健康甚至生命做赌注。林云儿不是没有卫生常识,只是感觉没有必要搞的这样紧张,如此好的天气到公园里爬爬山散散步未必不如闷在屋子里。想起前几天接个手机短信息,说非典 期间三种死:病死,吓死,带口罩闷死。林云儿就苦笑,先生骂她去找死,她笑先生会吓死,满怀大无畏的昂扬斗志迈开步子跨出那个安全的门。
“非典”的阴影在灿烂如金的阳光里逐渐退缩,好多人摘下了厚厚的大口罩,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筒,呼一口长长的气,如释重负。一种莫名的轻松愉悦自林云儿的心底里缓缓的涨上来,迅速的蔓延周身每个神经末梢。看天天更蓝,闻花花更香,林云儿情不自禁打个响指,如果可能,会将太阳拥在怀里亲一口,就象亲女儿的小脸蛋!
“林老师”,一声呼喊拽住了林云儿的脚,飘在天空的思绪也落到了地面。“我是周叶,不记得了?”周叶,97年离开校园,还真是第一次见面。眼前的姑娘身材高挑笑靥如花落落大方衣着时尚得体。这是当年缩在课桌后的 “小猫咪”吗?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要不是那眼睛鼻子嘴巴还有点昔日的影子,林云儿真疑心是认错人了。“王勤她们两个在那边,我去喊,她们看到你肯定会叫,我们经常说起你呢….”望着周叶那舞蹈般的身姿,“这些宝贝啊,还是那样的惹人喜爱…”林云儿喃喃着笑了。
林云儿总是情不自禁的叫自己的学生宝贝。初为人师,第一次挨她批评的是个鼎鼎有名的淘气包。据说这家伙最擅长的是惹老师生气,爱好是津津乐道与老师斗志斗勇的胜利战绩。林云儿没有叫他去办公室没有叫他做检讨写保证没有让他站角落反思,而是在班会课上简炼的告诉大家她很伤心。为个别同学的无知伤心。然后让同学们讨论他这样的行为是否符合正常的中学生。教室里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淘气包涨红了脸垂下了头最后趴在了课桌上。林云儿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宝贝们….”教室里瞬间笑声如潮,她也笑了。“说实话,在我心里,你们真的是宝贝。我喜欢叫小外甥女宝贝,你们和她一样可爱,当然也是我的宝贝了,就看你们自己是否愿意做老师的宝贝了。”学生们不再笑了,静静的看着老师,淘气包也抬起了头,那眼睛似乎在问:我也是你的宝贝吗?“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也有缺点,只要改正了,就是好样的。花草树木经过园艺工人的修剪会长的更好,我们不能够简单的责问这样好的枝你怎么剪掉了?这个顶你怎么掐掉了?你们接受教育是为了将来成为有用之才,而不是现在去和老师较量谁厉害,老师什么话不应该说什么态度不应该有,然后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自己多么聪明过人连老师都害怕你。其实,老师不是怕你,而是你伤透了他的心,放弃教育你了。我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种了两棵白杨树,一棵每年修剪树枝,一棵由它自然生长。多年后,被修剪的那棵高大挺拔树干做了屋梁树枝做了柴火。另一棵看上去枝叶茂盛,却树干太短,疤节太多,连家具都无法打,只好劈开烧火,就因为没有人去修剪它无用或者有害的旁支末节。”孩子们聚精会神的听着,淘气包满脸的羞愧。那节课后,林云儿再叫学生为宝贝时候,没有人再哄笑了。而且,孩子们很乐意听她叫他们宝贝。
三个姑娘过来了,一个个浑身洋溢着青春的蓬勃朝气,红扑扑的脸蛋让林云儿想起了“处处桃花面”。
“林老师,你还穿着这条裤子啊?我们在的时候你就穿着它,都多少年了。土的掉渣渣哦!”李子茹夸张的做个表情。孩子们在她面前是什么都敢说的。前几天有学生说她的发型象个老太婆,应该扎起来,扎条马尾巴;还有学生要她少笑点,不然皱纹太多了;也有学生说她应该多吃点鱼,补脑子……
“林老师你好象不买衣服”王勤发现了秘密一样兴奋。
“实话说,我不会买。逛商场看的眼花缭乱,越发不知道什么适合自己。颜色出佻的款式新潮的不属于我,只好拣些套装将就,不是蓝色黑色就是灰色棕色…..”林云儿坦诚布公。
“谁说颜色佻款式新的你不能穿。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老嫌你打扮的象80年代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其实你上课的时候穿套装,出来玩的时候就应该穿的休闲点时髦点。”周叶抱着林云儿的肩膀轻轻的摇,“我们带你去‘雪儿’休闲屋,那里的衣服很不错的,买的人特别多。我们是老顾客,还可以打折的。”
“非典”以来林云儿第一次出来逛,本来就心情舒畅,现在被几个宝贝更是哄的开心有余。也就跟着她们到“雪儿”了。
对衣裳林云儿是外行。这店里陈列的东西确实感觉蛮入眼的。老板是个丰韵颇佳的中年妇女,一双滴溜溜的眼睛闪烁着生意人的精明。只那么上下左右端详一圈,就开始夸林云儿身材怎么好适合什么样裤子什么样色调云云。
“林老师你试试这个,我们从没见你穿过牛仔裤呢”周叶指着一条绣花牛仔裤。那是你们小姑娘的,我这么大年龄了怎么穿的出。林云儿这样想的时候,老板已经翻出了一条25码的水磨蓝色裤子递过来让她试试看。三个宝贝和老板一起吮允。
林云儿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宝贝们大呼哇噻,老板也一个劲的附和。李子茹拿了梳子给她扎了个马尾巴高高的翘在脑后。
镜子前左顾右盼,林云儿似乎看到了10年前那个着蓝色牛仔裤白色衬衫抱着书本匆匆赶路的影子。实习期间告别了牛仔服。那时候,为了显的自己老成持重有老师的严肃端庄,林云儿开始穿黑色棕色灰色的套装,这一别,就到了今天。十年弹指一挥间,流光容易把人抛。好在岁月的风霜并没有给林云儿太多的沧桑。虽说眼角鱼尾纹多了,但是身材还算没有明显变化,透过眼睛这扇窗,望得见青春的那泓水。是啊,十多年来受着孩子们童心稚趣的熏陶,心灵自然不容易老。
当其他的顾客也被宝贝们拉拢的时候,林云儿突然感觉自己是无比的幸福。就为了三个宝贝的这翻情义,这条裤子也没有不买的理由。为人师而受到学生的尊重喜爱,难道不应该维护孩子们这份真挚的情感吗?何况这裤子确实不错。
暑假外出,林云儿穿上了那条绣花牛仔裤白色印花小体恤扎起了高高的马尾巴。出某高校校门的时候,保卫人员拦住她要学生证。林云儿暗自惊讶:不就一条绣花牛仔裤吗?怎么就可以抹掉十年的岁月痕迹呢?这衣裳的功效难道真的如此神奇!?
林云儿去医院看病,医生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详细的询问着年龄婚否有无生育。检查结束,老妇人说以为她是大学生所以问的详细些,没有料到…..老人满脸洋溢着母亲般的微笑。林云儿看着绣花牛仔裤,轻轻的问是否因为穿着它的缘故。老人慈祥的摇摇头,“不全是,你的眼睛神情….”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衣裳是为人服务的,但是单靠衣装真能够掩盖岁月的风霜造就的老化吗?如果中年的酸辛写满双睦,再穿这条绣花牛仔裤,依旧能够欺人眼睛吗?如果不穿这条裤子,别人还会误认你是学生吗?林云儿记起老公看到这裤子的时候第一句话“这是年轻人穿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能穿这样衣裳?你应该穿职业套装!”,她反驳既然心是年轻的的,它岂不是适宜的?在你眼里是一条裤子,在我心里是一份师生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