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这位两任奥斯卡影帝长达20年的指控中,包括“捆绑”麦当娜,新奥尔良风暴的做秀者,乃至“反美”的“卖国贼”。当肖恩·潘因一部同性恋政治题材电影《米尔克》再任奥斯卡影帝时,他的官方传记作家为Esquire的读者采访了这个曾经充满了愤怒的演员。这位影帝同志如何展开一场奇异的角色旅行,寻找到内心作为同志的感觉,他如何征服著名同性恋平权活动家克里夫·琼斯,去创造一个同性恋族群心目中的圣斗士。
虽然拍电影是肖恩·潘的主业,但插手政治始终都是他的主要副业。现在,他想招募你。
肖恩·潘礼貌地权衡着我的问题,以便判断他所看到的报道中,哪些是造谣中伤、蛊惑人心的赤裸谎言。作为他的传记作者,我清楚文中所要涉及到的人员名单数目庞大:起始于1988年,那一年他在夫妻争吵中真的没有(像火鸡似地)“捆绑”麦当娜;还有他在2002年的懊恼之旅,伊战前夕他抵达巴格达玩了三天,但他也真的没有说过伊拉克“根本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当然,公众人物都是假新闻的寻觅目标,但涉及到肖恩·潘,媒体似乎达成共识去相信他最糟糕的那一面。
我问他关于2005年9月卡特里纳飓风过后访问新奥尔良的报道,是否属于最让人憎恨的诬蔑诽谤。当时他和很多志愿者一样,都在努力进行救济工作,还冒险跳入混浊和腐臭的洪水中,拼命寻找解救被困者。可是,有个蹩脚的记者写道,肖恩·潘“为做秀”带了个“私人摄影师”,在真相尚未还原前,谣言就从博客再到《卫报》然后传遍了全球。
但他却不在乎那个卑鄙的报道。“我刚刚发现那事也有风趣的一面,因为基于无现场照片的事实,如其所述这本身就是‘摄影证据’。”他笑了,那笑声发自喉咙,万般无奈,“其实,我真想每次都带上摄影师,只是为了记录现场。”
对任何人来说,倘若记得上世纪80年代,当肖恩·潘迎娶了那位全球最著名的女人后,成为狗仔队和偷拍者的丧门星,那一定知道他的笑声背后隐藏着莫大的讽刺。
当然,媒体确实喜欢有坏名声的人。《洛杉矶时报》开设的奥斯卡博客论坛最近一直在问,“肖恩·潘为何还这样气势汹汹?”,抱怨他的理由是学院要为他颁发第二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金像奖了,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不能尽心尽职地取悦一下媒体呢?在《米尔克》中,他扮演了被枪杀的同性恋政治家和活动家哈维·米尔克,其表演风格受到了人们的广泛赞誉,被称之为温暖、甜蜜和幽默表演的经典。而很多评论家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从肖恩·潘的身上,才能看到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特质。
与肖恩·潘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笑声不断的人。但公平地说,他饰演过的最受人们赞誉的角色(比如《死囚漫步》Dead Man Walking或者《神秘河》Mystic River)一直都是痛苦和暴力的聚集体——这也是导演们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这个时代最重量级的演员,并以最恰当的方式设定了最勇敢冒险的标准。就像杰克·尼克尔森曾对我说的那样:“真正优秀的演员,一旦有机会,就能扮演他们自己的祖母,而肖恩·潘就是其中之一。”
肖恩·潘能把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他塑造的哈维·米尔克和他从前饰演的角色一样丰富多彩。他是一个快乐无比和具备号召力的小字辈政治家,协助创立了旧金山卡斯特罗区的观光景点——同志村,而且为实现美好理想还把同性恋运动推向了一个更广泛交际的联盟。刺客是偏执和狂躁的保守主义者、也是他的议员同事丹·怀特,枪声虽然让米尔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但却把他的主张扩散了成千上万倍。
加斯·范·桑特导演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想找肖恩·潘出演米尔克,那时是一篇叫《卡斯特罗街的市长》的剧本。但又过了10年,直到新的编剧兰斯·布莱克找到了一种捕捉米尔克说话的方法后,肖恩·潘才最终被打动。“兰斯的剧本更人性化,从始至终就像一首乐曲。”
出演米尔克,肖恩·潘为诠释这个角色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常规演技,但却对人们期盼他在银幕上展现的个性保留了一丝忧虑。“我当时确实想了,没有哪位演员能把哈维·米尔克饰演得超越他本人,这种事很少发生:你一般认为自己能把角色创作得更有魅力,否则他们就直接挑选比角色本人长得更漂亮的演员了.....。但哈维·米尔克独有的可爱品质,人世间却极为罕见。”
谢天谢地,肖恩·潘和剧组成员们都从导演加斯·范·桑特聘请的现场顾问那里,吸取了特殊洞察力的养分——而现场顾问本人就是争取同性恋权利的倡议者:米尔克的亲密朋友和同事克里夫·琼斯。“他为我们打开了通向卡斯特罗街的大门,”言语间肖恩·潘流露出了思念之情。于是,一场奇异的角色旅行拉开了序幕,他认为(面带微笑地)饰演这角色也让他的内心有了“当同志的感觉”。
米尔克特有的敏感性尚未从肖恩·潘身上消失殆尽,克里夫·琼斯认为,“对肖恩·潘来说,扮演这个角色也许是轻车熟路,哈维·米尔克并不是圣贤或天才,我确实相信肖恩·潘和哈维·米尔克之间存在着相似。”
我问他初次与扮演米尔克的人见面时感觉怎样,克里夫·琼斯回答说,“难道人人都具备肖恩·潘那样强烈的预见性吗?”现年54岁克里夫·琼斯,性格内向和刚毅,毕生都投身于运动,有“活动家”之称,但米尔克却在其职业生涯中扮演了最主要的角色,即便琼斯羡慕肖恩·潘的演技和政治信念,但仍然心存芥蒂。
“肖恩·潘饰演的这角色让我激动不已,我也喜欢上了他本人。当然,我知道他是一个急躁或是傲慢的人.....。而我们——导演加斯·范·桑特、剧作家兰斯·布莱克、电影制作人和我本人,全都是同性恋——全都相信肖恩·潘不仅可以逼真地演绎米尔克,而且他清楚自己正代表一个社区和一场运动走向前台,这对他是巨大的挑战,所以我真得想知道他这样的猛男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会是什么样。”
肖恩·潘身上具有的那种特质——爱好运动、汽车、枪械,喜欢晚上活动——全都自然流露了出来,没有夹杂任何的矫揉造作,而且还为他的人生平添了一个妙趣横生的空间。所以,当肖恩·潘和克里夫·琼斯终于见到面时,他正处于演艺事业的低迷期。“我们在卡斯特罗区共进了晚餐,”琼斯回忆说,“但那一周他过得并不怎样,没完没了的私事搅得他心情沮丧。”(琼斯没有往下细说,当时肖恩·潘和结婚20年的妻子罗宾·莱特的婚姻亮了红灯,双方都递交了离婚文件,但后来又都撤诉了。)不管怎样,琼斯见到肖恩·潘本人后,即刻打消了先前的想法。“我真得喜欢上了他,我认为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责任重大,而这对很多人来说尤其珍贵。出乎所料,他以温文尔雅的举止完全征服了我。”
肖恩·潘怀着真诚,以极为苛刻的态度投身于拍摄的准备工作。他看了很多有关哈维·米尔克的影像档案资料,从中吸取了不少东西;而琼斯引见他接触了曾与米尔克关系密切的每一个人。但这只是肖恩·潘把握角色周围的主流影响力时,所要采取的标准步骤。正如他说的那样,“你希望自己无论选择什么方式,其实都是要为影响力敞开大门,以便让其流淌到你的身体,这样你才能无意识地创造角色。但是,”——他长叹了一声,“准备角色让我耗费了很长的时间,花了7个月我才准备完毕,但所有的准备都被派上了用场。”
我问他,有没有某个时刻,因失手把角色当成了自己本人?他听完笑了。“那是拍摄的第二周,刚喊‘Action’的时候,我当时认为自己在头一周并没塑造好人物形象。”
也许肖恩·潘是在说笑,但琼斯确实在拍摄第二周产生了一种这演员要提速的感觉,因为他“无论在外表还是穿戴上都发生了某种变化”。肖恩·潘对角色的形体语言每次都能发挥到极至。(举一个例子,苏珊·萨兰登曾对我惊呼道,“我知道除了雪尔,没有人能像肖恩·潘那样在发型上下那样大的功夫。”)巧合的是,哈维·米尔克1975年2次竞选公职失败后,决定放弃穿反传统文化的粗斜纹棉布裤和梳马尾辫,以便给人留下一种更踏实和更放心的正面形象。这种转变在《米尔克》中被演绎得惟妙惟肖,让人产生了震撼。就像琼斯说的那样,“在干洗店,哈维·米尔克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向所有的朋友展示了自己新买的廉价西装,刚刚理过的廉价发型。”肖恩·潘的眼睛里闪烁着顽皮的快乐,他双手敲打出“嗒- 哒!”的节奏,仿佛他正在舞会上为来宾展示盛装。“我认为肖恩·潘直到这时,才停止了与自己较劲,”琼斯说道。“但那是美丽的一天,我们全都眼花缭乱。但就是从那一刻起,天赋主导了一切。看到他穿着戏服饰演角色时,我自己就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就是活着的哈维·米尔克。”
对角色的要求并非需要肖恩·潘在镜头里尝试同志间那种激情澎湃的亲昵,尽管他和年轻俊俏的詹姆斯·弗兰科(片中饰演米尔克的另一半、社会活动家斯科特·史密斯)必定要涉及到这问题。但克里夫·琼斯观察到拍摄同志间的几场“亲吻戏”时,当事人彼此都格外小心,以免出现他所担忧的“尴尬场面,或无聊的玩笑。但这些都没有发生——除了发生了一些愚蠢的小事,比如肖恩·潘的小胡子掉进了詹姆斯·弗兰科的嘴里”。
事实上,《米尔克》对主流电影观众的真正挑战并不是因为——相当朴实无华地——描写了同性恋,而是因为它详实讲述了一个底层阶级非性别组合的政治组织,哈维·米尔克把毕生都献给了这崇高的事业,尽管电影记录了个人代价,但并没有让人看后充满惋惜和悲叹,这也是肖恩·潘所扮演的角色要给观众转递的东西。“对我而言,米尔克介入政治后,依然有权享受生活和工作,并通过类似无缝隙变速成为了争权同性恋权利的政府官员。”琼斯同意这样的说法。“这完全正确,我认为米尔克并不具备献身精神,他只是做出了决定,就一往情深地去完成。”
虽然拍电影是肖恩·潘的主业,但插手政治始终都是他的主要副业。但随着他们之间的友谊超越了哈维·米尔克日益加深时,克里夫·琼斯发现肖恩·潘凭借自己的经验,帮助青年行动主义完成了一项试验,而这又是他个人出资赞助的,款项来自他为《脏手大篷车》的配音报酬。
“2008年4月”琼斯回忆说,“柯契拉音乐节开幕前的倒数11天,肖恩·潘给我打来电话,他说要租下3辆使用生物柴油的大巴车,把一队青年人全都带到新奥尔良,从事志愿者工作。”
肖恩·潘让琼斯策划一个日程安排,在开往路易斯安那州的长途车停靠站,为人们提供接受教育的机会和申请当志愿者的机会,所要关注的问题包括移民环境和艾滋病。在新奥尔良,卡特里娜飓风带来了家破人亡,人们全都投身于志愿行动中,从捡拾垃圾、分发食品到种植树木、铺设人行道。
“我说,你真他妈的疯了,肖恩,”琼斯回忆说。“但他回答,这我知道,那你帮我吗?——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所以,在柯契拉音乐节的开幕式上,肖恩·潘穿过乐队走上前台,呼吁招募志愿者。“革命是青年人的职责,”他说道,“你们都可以成为革命者,我为你们提供了一个走向革命的起始点.....。你们这样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孩子,因为你不愿意这样回答孩子们,在当下的战争期间,你所做的一切就是沉湎于MySpace和忙碌于上班工作。”
“我们知道接下来,”琼斯回忆说,“即将开始环美国旅行的3辆大巴车厢,挤满了130个孩子。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改变人生的经历。大部分时间肖恩·潘都和我们在一起,捡拾垃圾,在碎石地上和孩子们一样,钻进睡袋休息。”
为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肖恩·潘的行动主义和他的家庭背景之间有一条醒目的红线。他的父亲利昂是二战退伍老兵、演员,毕生是民主党人,但在40年代末掀起的反共迫害中蒙冤上了黑名单。对肖恩·潘而言,简直难以思议,一个深入纳粹德国执行过31次飞行任务、因勇敢而被授勋的人,仅仅因为公开宣称对财富再分配 很感兴趣,就被剥夺了在他的祖国工作的权利,更不用说“非美国人”了。这侮辱让人怨恨,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在肖恩·潘看来,对他本人最恶毒的指控究竟是哪一个。
“应该是‘卖国贼’或‘反美’吧,我不是太把这放在心上,但我的确把它看作是一种对于向全体公民推广普及和鼓励遵守的行为准则的侵犯。”
“反美”是一些右翼人士对肖恩·潘的称呼,依据是他不定期地像记者那样,出访伊拉克、伊朗、委内瑞拉和古巴。但他相信美国公民有责任知晓以他们的名义这国家都干了些什么,有大声发表看法的权利,而且演员或“名人”都应被看作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当然,肖恩·潘要比很多普通人更喜欢公共平台,但他站在台上说起经历时却总是充满了痛苦:他的政治信念是决不空谈理论,而是经验至上,依赖他用眼睛看到的事情真相,用内心体会到的事情原委,以一种谦逊和过时的社会主义政治理念确认自己的经验。“我确实认为美国有弱肉强食的心态——用自己的方法和实力——伤害到所有人。由于我们生活在美国,基于数学原理,不是人人都能与我们展开竞争。只要这种状况存在,我们就要考虑那些自愿实行某种再分配的领域。”
肖恩·潘的天生立场可能更倾向于民主党的左翼,但他并没有把期待的重任——更不用说救世主的期盼——全都压在那位来自伊利诺伊州前任小字辈参议员的身上。
“我现在最想从新总统那儿听到的话是,他明白在阿富汗赢得一场游击战争根本行不通。除此之外,我祝他成功。而现在,该看我们的了。”
是啊,亲爱的读者,这就是肖恩·潘;他想招募你,请把耳朵出借给他吧。
来源:《时尚先生-Esqu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