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小巷深处住着一位老太太,年近90岁,却眼不花,耳不聋,还能做得一手好绣活儿。每天,老太太都会搬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口,脚边放一只小巧的竹笸箩,里面盛着针线包和各种花布,当她悠悠地拉长手中的丝线时,光阴从她指缝间无声地流淌,那五彩的丝线就会变成金灿灿的鱼儿,变成了潺潺流动的小溪,变成了怒放的牡丹……
老太太做的绣品种类很多,用来作为家居的装饰,件件都无比精美,只是她全部都拿来馈赠给了亲朋好友,自己从不保留。
有时,也有年轻的媳妇找来要学手艺,她总是手把手地教会她们,临走还笑眯眯地送上一两件小饰品。渐渐地,小城的电视台和报社也找上门来采访,于是有更多的人以拥有老人的赠品为荣,登门求索者越来越多。有人就劝老人将绣品出售。老人却总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无非是绣着玩的,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邻居家但凡有女儿出嫁,新婚的鞋子里一定铺有她绣的绣花鞋垫,上面盛开着美丽的并蒂莲;亲友们谁家新添了小孩,满月时,小宝宝脚上一定穿着她绣的虎头鞋,鞋面上点缀着鲜活的鱼儿、碧绿的水草……
老太太寡居多年,如今惟一的女儿也已经抱上了孙子。但她仍然每天粗茶淡饭地安享着天伦之乐,对生活没有任何奢求。一年四季天气睛好的日子里,总会看到她静静地坐在门前的树影下,描啊,绣啊,似乎手里永远有做不完的活儿。我常常在黄昏时走出家门,静静地伫立一旁,看老人神情专注地穿针引线。蜜蜂和蝴蝶唱着歌儿在她身边飞来飞去,温暖的阳光亲吻着她满头的银发,无情的岁月在她额头上刻划出道道皱纹,却遮不住她眉眼间慈祥的笑容。老太太从来不谈自己的身世,偶尔闲聊几句,对于人生的归宿种种,却自有一份看破红尘但并不悲观的洒脱。有时,透过她那双苍老却依然灵慧的眼睛,我会猜想她年轻时一定也是个美人,也曾深深地爱过,然后又会悄悄地想像自己,自己要年老了,真希望能像她一样,面对平淡的生活心存感激,面对夕阳晚景又是那么从容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