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是藏语音译,意为卷轴佛像。唐卡分两大类:果唐和智唐。
一、果唐意为丝绸唐卡。包括丝绸手工刺绣唐卡以及木制机具丝织唐卡;贴花唐卡(用各种色布剪接成形贴在画布上);版印唐卡。
二、智唐,意为绘制唐卡。包括金唐、朱红唐、黑唐、智唐版印唐卡(用木版、铜版、铁版印制在布上)。
在青海,11点多,太阳才刚刚出来。谢宝明独自一人呆在寺院里,周围非常安静。寺院的房顶上野鸽子“扑棱棱”地落下又升起。石头的院子,贡香的炉子里冒着袅袅的香气,墙上的唐卡每一张都用纯金贴出来的,金碧辉煌,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许久都没有动,觉得自己心里特别干净透明,什么话都不想说,感觉自己像一株植物,在天地间被周围的空气溶解,那种感觉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画唐卡是一种修行
有很多人向往西藏,也有很多人,因为还没有感受过藏区的神秘美丽而遗憾,然而,像谢宝明那样,因为邂逅西藏文化、因为唐卡而改变了整个人生轨迹的人却不多。
5月14日下午,在铜锣湾一层谢宝明的唐卡专营店里,我耐心地等她从画室下来,商场在楼上给她提供了一间弃置不用的仓库,谢宝明把那里当成了简单的画室。我一边等她,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唐卡。不同于一般的画,唐卡,是西藏佛教特有的一种绘画艺术,画的基本是多姿多态的佛像,看着这些精美甚至是金碧辉煌的画,油然而生一种宏大、静谧而神圣的特殊感觉。
正看得出神,谢宝明来了,和我想像中差不多,她素面朝天,眼睛清澈明亮,清丽的五官和浅浅的微笑让我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来到她们的画室,一眼看见谢宝明的师傅更登克智正聚精会神地为一幅唐卡着色。他礼貌地对我笑了笑,高原赋予他的健康红润的脸色加上纯真的笑容使他显得非常年轻,至多20岁出头的样子,而他今年已经30岁了。
我开玩笑地问谢宝明,是不是画唐卡的人都显年轻,她很开心:“这几年画唐卡以后,我基本上和20多岁时的状态没什么变化,以前没人夸我漂亮,现在爱人和朋友们都说我变得漂亮了。画唐卡的人心静。”
在画唐卡之前,要先用麻线穿缀底布的边沿,将其绷撑在特制的木架上,再用一种动物胶和滑石粉调和而成的糊状物涂抹底布,用鹅卵石细细磨平,待底布完全干燥后即可作画。看到她们正在画的唐卡颜色非常绚丽而且高贵,我不禁对这些颜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谢宝明说,这些颜色都不是平常买的颜料,而是藏区的珍贵矿物如绿松石、珊瑚、金、银等及植物甚至各类珠宝加工制成的,怪不得唐卡卖得很贵,想一想,珊瑚做的红色,珍珠做的白色,纯金勾画的线,有的还把珠玉宝石用金丝缀于其间,珠联璧合,金彩辉映,再加上画师的技艺。
唐卡,凝结着天地造化和人的智慧。
结缘唐卡一生的缘分
谢宝明出身书香之家,她的父亲谢永发(松君)是著名书画家。自幼受家庭熏陶,她酷爱文学、艺术,自1998年开始潜心学习工笔佛像。
4年前,谢宝明和丈夫一行人到五台山游玩,从黛螺顶上下来,来到一处偏僻的寺院———金界寺。看到2楼有一间画室,一行人进去参观,里面有几位喇嘛正在绘制唐卡,其中一位就是更登克智———她后来的师傅。第一次看到唐卡那么漂亮,金碧辉煌,谢宝明顿时就被深深地震撼和吸引了,这种艺术正是她心里一直在追寻的啊。她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激动。当下就给师傅克智跪下磕了几个头,向他表达了自己想学画唐卡的愿望。师傅轻轻笑了笑,摇摇头,不答应。她当时就以为是师傅怕她不诚心学,学不好。后来才明白,在藏区,画唐卡是非常严肃的事,有很多讲究。她再三恳求还是不行,心里万般遗憾。
可能谢宝明和唐卡真的是有缘,那一年冬天的一次笔会上,她竟意外地又一次遇到了克智,这一次,谢宝明高兴得什么都顾不上,再三恳请克智收她为徒。克智有些犹豫,告诉她,他准备回藏区去,第二年再来五台山,如果她真想学,明年再来五台山找他吧。
谢宝明当时开着一家早教中心,一次,她去外地和朋友商谈早教中心的事,突然收到了师傅克智发来的一条短信,说他们已经回到五台山了,如果想学可以来。她当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事儿也不谈了,早教中心也停下来不办了,直接就上五台山去找师傅学画唐卡。
在五台山,她住在附近老乡的家里,每天早晨8点到寺里学画画,晚上10点回去睡觉。“当时我几乎把所有的社会角色都忘了,忘了自己是一个妻子、母亲、孩子,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一心学画。”师傅让她先画线描稿,一遍遍画,不厌其烦,尽管后来她觉得自己已经画得很好了,师傅还是摇头不满意。后来,她悟到,唐卡不仅是一种技艺,更渗透了一种对藏传佛教的认识和理解,那种思想上的东西在画中会有深刻的反映。
她开始认真地学习佛法,试图把自己对佛法的理解融入到唐卡的绘画中去。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师傅们开始夸奖她,允许她动颜色了。要知道,藏区学画唐卡的孩子们往往在学了五六年后才可以动颜色。
这样一步步走过来,谢宝明说她现在觉得非常幸福,真正有一种心灵上的安宁感。“一个人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心安置到一个舒服的地方”,她说。
听听心的声音
自始至终,我一直很好奇,难道在那么长的学画过程中,她真的不想自己的孩子吗?
“我不敢告诉家里人,但其实那时真的顾不上去想。”但是,她毕竟是一个母亲,也有着对孩子的深深的爱,“有一次,在拉萨的八角街上,我看到一个走失的孩子,旁边的人正在询问他怎么联系家里人,突然,一个瘦弱的女人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把孩子横着抱起来,要知道那孩子个子已经很高了。她泪流满面地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又亲,像抱着一件珍宝一样抱着孩子走了。我当时哭了,所有的思念像潮水一样包裹着我。可是我不能回去,甚至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我想孩子,因为我要学画。”
谢宝明每年都要去青海两三次,2004年底,她远赴尼泊尔、印度等地。现在,她画的唐卡在藏区也有了名气,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誉。
画唐卡也是一种修行,这体现在她对待物质的一种态度上,她的丈夫是做服装生意的,但她从来不为自己购买很贵的衣服和化妆品,因为藏区有很多孩子穷得连书都念不起。她觉得花那么多钱买衣服不值得,还不如帮几个孩子上学。可是,我眼里的她,眉目中蕴含着一种别样的神采,洗尽铅华的一张脸显得更加干净秀美。
她还会沿着画唐卡的路继续向前走,一个女人听从内心的指引,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她觉得很满足。“我有时候想,我是不是太幸福了?”她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心里在想,她的确很幸福,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被生活驱赶着往前走。生活是可以选择的。在平凡的一天又一天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静下来,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