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职业技术学院内,被誉为“现代广绣”奠基人的陈少芳正在绣鹦鹉。
陈少芳担心的是如何培养凋零已久的广绣人才,图为她在中山职业技术学院手把手指导弟子。
广绣构图匀称,色彩斑斓,极富装饰性。
粤绣多以丝、绸、缎为底,但在绣线的使用上,则更为多样。
粤绣等“四大名绣”正以“中国刺绣”名义并肩申遗
○当年的状元坊，曾经是广州刺绣行扎堆的地方
○明代起成皇家礼品，英女王在宫中建广绣作坊
○广绣针法易学，但现在懂设计能创新的人难找
每个老广州的脑海中,或许还依稀有关于粤绣的记忆。当年的状元坊,就是刺绣行扎堆的地方,垂下的重重帷幔之间,看得见潮绣中斑斓艳丽的戏服,或者绣着“花开富贵”图案的广绣披肩,一针一线都散发着岭南的韵味。但粤绣离我们的生活,确实是越来越远了,新一代广东人更喜欢素净淡雅的颜色,喜欢“低调”的装扮,“状元坊”变成了蕾丝裙和卡通T恤的代名词；我们更乐意在牛仔裤上钉几串珠片、涂几笔鸦,如果说要在在衣服上绣一处“花开富贵”,总觉得有点怪诞。
今年1月,陈家祠珍藏的一件粤绣精品———清末民初的女式丝织背心经时光侵蚀,丝线松散、色彩剥离,请来修补的却是苏绣的绣娘———杭州中国丝绸博物馆的高级修复专家黄俐君。包括广绣传人陈少芳在内的艺匠,看过这件服装之后,都只能遗憾地摇摇头:“绣可以,补不了。”
该如何告诉年轻人粤绣之美啊?跟他们说粤绣是中国四大名绣?说粤绣曾经贵为皇家贡品?说粤绣等“四大名绣”以“中国刺绣”的名义并肩申请“世遗”?但这弥漫着旧时气息的一方布帷,比起面包、房子、口红,好像显得遥远而没有必要。
艺术总是存活于生活之中的,即使是最高深、最精美的艺术,也得与人们的生活和情感发生关系才能留存并流传。罗曼·罗兰老师这么说过:“艺术的伟大意义,基本上在于它能显示人的真正感情、内心生活的奥秘和热情的世界。”明清时期,粤绣与苏绣、湘绣、蜀绣并称“四大名绣”,正是因为从最隆重的婚嫁,最神秘的祭祀,最豪华的戏装,到日夜相伴的枕巾、永相记忆的荷包,粤人用针线织造出他们对于生活的热情和深藏于心的情感。那时的广东,刺绣是日常生活中最实用最常见的装饰品,尤其是广州和潮汕,家家户户都会纺织刺绣；潮汕女子到了十一二岁,母亲便开始为其预制嫁衣,绣工精致得需耗几年之功。那时的粤绣,也因民间巧手进入庙堂殿宇,16世纪,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位期间,也曾专门派人到广州订绣耶稣像和国王像,还在宫廷中建起广绣作坊；清代宫廷曾收藏有明代“博古围屏”等8幅粤绣,1928年,朱启钤在《存素堂丝绣录》中对粤绣发出由衷的赞叹,“铺针细于毫发,下针不忘规矩”,图案工整,“针眼掩藏,天衣无缝”。
这些离我们似乎还是有点远。跟一个人天花乱坠地说熊掌好吃,不如告诉他熊掌比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虾饺还要好吃。那么,就让我们这么说吧:粤绣比那些塑料珠片,比那流行的十字绣,要好看很多倍。我很小的时候,素净的白衬衣拿过来,就要哭闹,非得保姆在领子上绣一两朵小红花,或者在口袋上绣只小鸭子。那时的我以为这绣上红花的衬衣是世上最美的衣服。
大约是广东人总爱追随新事物,当这种装饰不再成为必须时,粤绣也就几乎被弃之不用了。这也不能全怪广东人的性格,要知道,因为江南刺绣出名,又多产丝绸,清代皇家特地在江南设置了三所织造所。宫中所用刺绣产品,均由宫中造办处“如意馆”画人绘制花样,经批核后再发送江南织造。“承包”宫廷刺绣用品,给予了苏绣新生的力量与空间,也让苏绣形成了顶尖的“宫庭绣”技术人才,由宫廷画师设计的图案、调配的色彩、描摹的人物,自然比民间艺人的手笔来得精细生动。宫庭绣传承至今仍未失传,北京奥运会礼仪小姐所穿的旗袍上那著名的“青花瓷”图案,就是多位江南老绣娘按“宫庭绣”的针法绣出的。
当苏绣以其优雅清淡登上大雅之堂,吉祥如意的民间审美还牢牢地束缚粤绣的手脚。大红大紫、金碧辉煌、华贵大方,这种“绚烂”的风格,明清社会大众很爱看,当时的西方国家对东方艺术的想象也大抵如此,但要今天的人们再去爱那富贵的图案,就像要他们放弃宽大敞亮的落地窗而选择传统岭南建筑中狭窄阴凉的窗户。近年来,广绣仅剩的工艺大师陈少芳独创了“丝线色彩构成法”,在作品中融合国画和油画的色彩运用,远看过去如油画般细腻；但愿她的革新能转变粤绣带给人们的审美印象。
当年全国四大名绣,现在苏绣一枝独秀。如今江浙一带设立了众多的苏绣、刺绣和丝绸研究所,既能循着历史的脉络,修补古代的精品,也能按照时代的步伐,演化出新派苏绣,一幅作品卖上10万元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人家考虑的,已经是如何进行“规模发展”的问题了。相比之下,陈少芳更担心的,不是怎样复制苏绣“发达”的经验,而是如何培养凋零已久的人才。
“广绣的针法易学,但懂设计的人难找。”陈少芳曾许多次说出这样的担忧,“如果粤绣能让人们看作是艺术作品,与油画、国画等拥有相同的社会地位,又何患其不能发展呢?”粤绣需要的,不是空谈保护或者政府投资,而是从设计入手,将书画创作融入到刺绣的一针一线中,升华其能够满足现代人审美需要的艺术价值。
但愿有一天,我们给外地人介绍状元坊时,不再说那里有便宜的衣服可以批发购买,而是说:“去那里买粤绣吧。”
?解码粤绣
【传统】
“粤绣”是产于广东地区的刺绣品,广绣和潮绣为其代表。据传创始于少数民族,明中后期形成特色。唐代苏颚《杜阳杂编》中就已有南海少女卢眉娘“工巧无比,能于尺绢绣《法华经》七卷”的记载。
19世纪中叶,中国出现了大批具有各地特色的刺绣品,其中以苏、粤、蜀、湘四个地区生产的刺绣品销路最广,因此有了“四大名绣”之称,也一举奠定了粤绣的地位。
清代是粤绣的鼎盛时期,广州成立了刺绣行会“锦绣行”和专营刺绣出口的洋行,设有“洋装”和“戏服”两大分类,其中“洋装”就是在外国式样的服装上刺绣,专供出口。
【特色】
粤绣用线多样,用色明快,对比强烈,讲求华丽效果。装饰花纹繁缛丰满,热闹欢快。题材常用有地方特色的百鸟朝凤、海产鱼虾、佛手瓜果一类。清代粤绣工人大多是广州人和潮州人,其中尤以潮州绣工技巧更高,而且男子精于绣功,为其他省市所罕见。
潮绣还有一个最大的特色:“垫高绣”,即在绣地上先铺贴一层棉絮,然后再绣上金丝绒线。铺垫的高低取决于所绣的纹样,最高的有1寸多,有如浮雕,极富立体感和质感。这种垫高绣在四大名绣中绝无仅有。
【材料】
与其他刺绣一样,粤绣多以丝、绸、缎为底,但在绣线的使用上,则更为多样。除丝线之外,凡是可以代替丝绒而又美观耐用的各个线种无不采用。而且粤绣中的潮绣尤其爱使用金银线。
点评人:
黄海妍(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副馆长)
?作品欣赏
《红荔鹦鹉》
该作品为广绣传人陈少芳的作品。鹦鹉的羽毛和荔枝树的叶子,使用了广绣传统的针法:直针和续针,而鹦鹉爪子处的勒针,是广绣中特意用来体现动物爪子的针法。
《财星高照》
当代潮绣作品。在这幅作品中,就可见到财神的脸部等采取了垫高绣的方式,使得画面具有立体感。而且潮绣多使用金、银色丝线和珠片等材料,绣品颜色艳丽醒目,在庙宇用品中尤其多见。
?他山之石
起死回生的法国顶级绣坊
1985年,法国曾经辉煌一时的手工作坊也开始风雨飘摇。即使是法国皇帝曾经御用的刺绣工场Lesage,也难逃衰落命运。此时,法国著名时装品牌香奈儿力挽狂澜,将巴黎名气最大的纽扣坊、羽饰坊、刺绣坊、鞋履坊、制帽坊、金银饰坊及花饰一一招至麾下,并给予他们全面的创作自由,使得这些手工艺作坊独特超群的技术得到绝佳的保留。各家工坊之间既独立又互相协作,既可继续发展本行业的传统手艺,也为顶尖的时装增添华丽。
每年的巴黎时装周之前,都是这些手工艺作坊最为忙碌的季节。刺绣工人排坐在古老木制机器的两侧,熟练地将珠片和莱茵石绣于薄纱之上,他们必须按时赶制出至少50件作品。他们的心血杰作也得到了合理的回报,一件定制的晚礼服价格动辄要15万美元。现在法国的手工艺作坊中,不乏热爱这门古老行业的新人加入,不少人还毕业于美术或时装设计院校。
潮绣绣工平均年龄55岁
潮绣同样面临着即将失传的危机,现在的潮州,从事潮绣的艺人仅有100人左右,其中具备精品创作水平的绣师不足30人。这些绣工平均年龄是55岁,最大的70多岁,最小的也已40多岁。采访中记者得知,为了唤起人们对潮绣的关注,居住在珠海的潮绣传人刘楚钿女士曾用4年时间,绣出长达84米长的英文版《金刚经》。近两年过去了,她依旧为潮绣的后继无人而忧心忡忡。
刘楚钿自幼便受家庭氛围熏陶,跟着老姑老婶学刺绣。后经其义兄耀奎先生介绍,拜潮绣大师林智成为师。在2003年,她眼见潮绣日渐衰落,于是想绣一幅潮绣长幅来唤起大家的注意。这与陈少芳立志绣出《岭南锦绣》来保存广绣针法有异曲同工之处。“虽然我不懂英文,但是世界以英语为主导,选择以英语作为载体,能为传统文化的推广作贡献。”刘楚钿说。
绣卷落成之日,尽管也曾引起过轰动,但依旧没能吸引多少人投身潮绣。“潮绣对手工技术要求极高,刺错一针便很可能全幅尽毁,而且不能以机绣代替。现在年轻人多数没有这个耐心,一天近两百元的工费也没人愿意做。而且潮绣工艺复杂,差不多要磨练十多年才能出师。”为了尽量保存潮绣的传统针法,在保养眼睛过了一段时间后,刘楚钿打算完成“160位古佛图”的潮绣。至于将来的接班人,一切只能随缘了。
?粤绣逸事
故宫藏有大批粤绣
粤绣,尤其是粤绣中的广绣,自明代开始进入宫廷,因此至今北京的故宫博物院仍藏有大批粤绣珍品。其中一幅广绣挂屏《三羊开泰》为清代作品,长67厘米、宽52.5厘米。左角绣红日灰云,右方绣藤萝老树,中间掺杂锦鸡、八哥、鹦鹉等,或立或飞神态各异,树下白羊三只,取材布局颇有西洋油画风味。
?报网互动
上期回响·点击詠春
《去鹤山看李小龙师叔》一文,不知出于何因,对叶问的师父“找钱华”(陈华顺)只字不提,陈华顺在詠春拳发展中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教詠春拳,都在学詠春拳,都认为他们所教的、所学的就是詠春的全部,实在是无奈与悲哀!所谓无奈,是因为他们师父教的詠春拳就是这么多;所谓悲哀,就是有的人以为詠春就只有这一套拳。
———詠春溯源者
非物质文化遗产经过百年或者千年流变,能够生存下来,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当人们饥渴的目光变得平和,文化自然会印入他们的眼帘,詠春、皮影、粤剧这些精粹会得到青睐,问题是,我们现在确实应该做点保护,让这些东西会等到那一天来临。
———无知当有知
说出你的粤绣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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