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家中独子,但是母亲对他从小管教甚严,教育他“穷不失志,富不癫狂”。他也早早懂事,读书异常刻苦,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一所中等专科学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一家供销社工作,从此跳出了“农门”,捧上了“金饭碗”。而后,凭着灵活的头脑和执著的劲头,他的仕途一帆风顺,35岁便成为大权在握的县级领导。
他的脚爱出汗,冬天容易生冻疮。因为经济拮据,他小时候只有两双鞋轮换,母亲只好给他多预备几双鞋垫替换。
每到秋季,母亲便熬起糨糊,到裁缝店里找些碎布头,将布头贴在木板上,抹得平平整整,待太阳晒得干干松松后,便依照家人的尺码剪出鞋垫来。一层又一层,再蒙上一层结实的白棉布,滚上边。
母亲喜欢在鞋垫上绣些花花草草,有时是一棵竹,有时是一朵莲。寒冷的冬天,那些鞋垫让他的脚干干爽爽。那一双双母亲手工制作的鞋垫,曾是他学生时代向同学炫耀的资本。
刚步入仕途,母亲就常常在他耳边叮嘱:“不该拿的不要拿,不该吃的不要吃。”给他做的鞋垫上绣得更多的是莲花,这时的他总是牢记着。周围同僚因为经济问题纷纷落马时,他依旧安然。然而,随着仕途的步步高升,找他办事的人多了,提着礼品上门的多了,母亲的担忧也多了。
尽管莲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但是他渐渐发觉,那些手工制作的鞋垫是那么土气、刺目,已经配不上自己日益高升的职位。他开始用别人送他的真皮、银离子、竹炭等名目繁多的高档鞋垫,而母亲给他做的鞋垫被扔在了角落里。脚上的鞋,也从最初的十几、几十元的布鞋、球鞋,升格为数千元、上万元的意大利皮鞋。
母亲谆谆教诲的话语开始变得刺耳,每当母亲要叮嘱他时,他总是显得那样的不耐烦,并且嘲笑母亲落伍。母亲对此只得无奈地深深叹口气,她已不再多说什么,不久便回了老家,但在临走前还是送给他一大包绣满了莲花的鞋垫。
少了母亲的唠叨,他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老板们奢靡纵欲、一掷千金的派头刺激着他的神经。从最初的收受几百、上千元,到几十万、上百万元;从最初收受些烟酒礼品,到金表、轿车,一步一步,胃口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半推半就演化成赤裸裸的强拿索要,最终走向深渊。
再没人给他送高档鞋垫了,母亲依然给他送来了冬季不可或缺的鞋垫。站在法庭被告人席上,鞋垫上的朵朵莲花,像一块块火炭炙烤着他的双脚,他几乎无法站立。他想起了母亲对他的叮嘱,想起了母亲在秋日阳光里为他做鞋垫的情景,想起了那些并不富裕但却快乐踏实的时光,追悔的泪水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