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3日，春回大地，羌山又添新绿。在北川的大山里，清幽的溪水边，一朵朵羊角花含苞待放……家住北川陈家坝乡的震后失地农妇吴春燕，就如那羊角花，用她的爱心、坚韧和执着，带领着羌乡的一群失地妇女，学羌绣、做羌服、加工时装，在谋生的路上，为传承羌文化作贡献。

　　地震打破羌乡村妇安宁梦

　　吴春燕今年34岁，是北川陈家坝乡通宝村人。通宝村地处大山深处，从村上到陈家坝乡赶场得步行两小时的山路。虽交通不便，但吴春燕对生活挺满足，她自小读书努力，但家贫，初中毕业后就回乡帮着父母谋生活。1997年，吴春燕走进了通宝村小任代课老师，直到2007年村小撤并。

　　1997年，吴春燕与同村小伙赵飞自由恋爱结婚，夫妇俩生育的大女儿今年13岁，小儿子今年9岁，分别在陈家坝乡中、小学读书。大地震前，吴春燕在家乡教书种庄稼忙家务，丈夫在外打工。夫妇俩勤扒苦做，于2006年在通宝村的老屋基上，新建起了面积达200多平方米的二层小楼房。吴春燕家后山坡上的近20亩林地里，有野生的厚柏、杜仲等药材树。国家实施退耕还林政策后，她家又栽种了桦木、核桃、辛荑花树等。家中3亩地里则种着玉米、土豆、黄豆等。那些年，吴春燕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煮饭、天一亮就离家步行半小时，到村小教书，学生放学后，她回家就到山坡上割猪草牛草，一直要忙到夜深才休息。吴春燕喜欢在山里生活，尤其是她拿到政府颁发的羌民证后，更认同自己血液里所流淌的羌族人对生活率真热爱的民族感情。

　　然而，“5·12”大地震打乱了吴春燕安宁的生活。5月12日下午，吴春燕趁着赶场天，把儿子送到陈家坝乡场上的幼儿园后，返回路过菜市场时，地震了！吴春燕跑出转瞬就倒的楼房。很快，吴春燕看见一个陌生人被飞石砸倒在她的身旁。吴春燕伸手过去拉他，一瞬间有块砖砸中那陌生人的头。吴春燕惊惶地往前跑，抬头却看见老家所处的那座山垮了，身旁的房子也继续在倒，掩埋了刚才被飞石砸中的陌生人。吴春燕跟着人流跑到了儿子所在的幼儿园，看到儿子正在老师带领下，站在学校外的空地上……大地震和随之而来的洪灾，让吴春燕家的房屋被泥石流掩埋，耕地尽毁，一家6口人的生活窘迫起来。但是这段地震经历，让吴春燕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可贵，她决定趁着年轻，为社会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千针万线“绣”出新生路

　　没多久，吴春燕应邀走进北川陈家坝的板房小学校代课。教书之余，吴春燕在学校附近灾区群众生活的板房区转悠时，常看见那些和自己境遇相似的农妇们长吁短叹：“现在贷款修新房，可是没了地，今后靠啥维生，拿啥来还修房贷款呢？”每当这时，吴春燕就想：我要是能带着这些失地姐妹们做点事，哪怕帮她们找点菜金米钱也好！同时，吴春燕发现陈家坝乡虽是羌族乡，但羌族文化相对淡薄，她想为羌文化的传承做点事。于是，2009年夏天，吴春燕趁着板房小学放暑假，前往云南西双版纳地区，看见当地各民族丰富多彩而独具特色的服饰和手工艺品，吴春燕更为自己家乡羌文化淡薄感到不踏实。随后，吴春燕走进阿坝州茂县的山龙、曲谷等古老羌寨，以及杨柳镇等羌文化浓郁而集中的地区参观，拜访羌文化传承老艺人，坚定了要在家乡传承发扬羌文化的决心。

　　吴春燕返乡后，到北川擂鼓镇参观学习羌绣技艺后，决定在陈家坝开办羌绣培训班。此时，丈夫一点都不理解她的行为，数落她一个山里妇道人家，自家困难重重，不想着怎样把自家小日子过好，成天却幻想着传承羌文化、带失地农妇共同谋生的“国家大事”。面对丈夫的诘难，吴春燕也不生气，只是反复对丈夫讲自己如何热爱大山、如何衷情羌文化、像她这类山里失地农妇的艰辛，如果再不学点一技之长，今后日子会更难过。渐渐的，丈夫这座“堡垒”被吴春燕攻克。于是，吴春燕四处借资，在陈家坝乡老街租房，并于2009年9月6日，在此开起了羌绣培训班。首批学员50人，都是地震中死里逃生的农妇，震后失去了房屋和土地。她们生活困难，在此学习羌绣和羌族歌舞、语言等的费用近2万元，是吴春燕从牙缝中省出来的。

　　来自茂县的羌绣师傅莫金香，是被吴春燕的坚强执着所感动，才来到异常艰苦的陈家坝乡教妇女们学羌绣的。那是2009年7月的一天黄昏，50岁的莫金香已经从北川擂鼓羌绣坊返回家中，却忽然在自家门口见到了吴春燕。原来，吴春燕为了向莫金香老师学习羌绣技艺，她从北川陈家坝乡坐汽车到擂鼓镇，花1个多小时徒步穿过北川老县城，又转了4次汽车，才到了茂县莫金香师傅的家。备受感动的莫金香来到了陈家坝乡后，倾其所有将自己的羌绣技艺教给当地妇女。此后，吴春燕带着这帮羌绣培训班里的失地农妇，白天勤学羌绣，做羌绣衣服、饰品等，晚上学唱羌歌跳羌舞。节假日里，乡上举办的文体活动和篝火锅庄中，总能看见吴春燕和羌绣培训班里的姐妹们。她们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地震前还要充实。

　　办服装厂“缝”出羌乡新生活

　　随着羌绣手艺的提高，慢慢地，有绵阳、平武等地的公司企业，找到吴春燕，订做羌族服装。吴春燕和羌绣班姐妹们接到的最大一批订单，是10天之内为平武一家单位赶制500套羌族服装，虽然时间很紧任务很重，但吴春燕和姐妹们还是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任务，也赢得了信誉。渐渐地，吴春燕发现羌绣制品的消费市场有限，单纯做羌绣衣服之路也走得较难，她有了与城里大型服装厂合作，把羌绣融入人们日常服装的想法。2010年7月，吴春燕到成都进货时结识了绵阳某服装厂的有关负责人，两个人交流后达成了合作协议。吴春燕希望所合作的服装公司的设计师们能在今后的家居服等的设计中，把羌文化的更多元素融入其中。吴春燕回家后又把自己的想法讲给陈家坝乡领导，得到了支持。

　　2010年10月13日，在陈家坝乡老街上，吴春燕身着自制的漂亮羌族服装，高兴地看着自己创办的“春燕服装厂”挂牌。当天，温暖的夕阳中，来自北川吉娜羌寨、石椅羌寨、平武走马羌寨等地的羌绣缝纫女师傅们，走进“春燕服装厂”。只见那近100平方米的厂房里，缝纫机、锁边机等近30套制衣设备齐全，10多个灾区妇女在此忙着为绵阳某服装公司赶制300套服装。在缝纫机上车袖子的张田茹说：“考虑到我们这里条件艰苦，服装公司专门派车把那300套服装的裁片拉到陈家坝。我在吴春燕这样年轻的妹子手下学会羌绣和机器制衣，感觉自己都活得年轻了。”张田茹年近50岁，是陈家坝乡四坪村的一个因灾失地妇女，她是春燕服装厂里年龄最大的，前不久才学会做机器缝纫活。在春燕服装厂里，多数都是像张田茹大姐这样的“新手”。但这些老大姐们特别能吃苦，为赶工时常加班到晚上9点都还没吃夜饭。有时没做好衣服的工序，她们不厌其烦地重拆重做，一直到合格为止。她们身上这种吃苦自强的精神，也在推动着吴春燕办好这家服装厂。距离“春燕服装厂”几十米外，吴春燕震后才搬迁进来的新房里，楼上楼下都是羌绣制品。

　　2011年春节前，吴春燕被陈家坝乡评为“灾后重建”先进个人。在表彰会上，她肩披羌红绶带，嘴里品尝着咂酒，眼看着乡上的姑娘小伙子们表演的羌族歌舞，开心地笑了。春节后，吴春燕所在的服装厂开始忙着加工新接的400套春夏女装。吴春燕说，目前，春燕服装厂仍然存在着资金缺乏、货源不足等困难，但是，她相信在社会各界的关心支持和大家的不懈努力下，春燕服装厂会克服困难，和灾区失地农妇一路，走上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