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在店铺看到我设计的手绣作品了。”昨天，绣娘王美芳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设计手绣品。

　　刺绣是一门古老的手艺，在快时尚的冲击下，它被弱化，但最近，它的价值又被重新发掘，而且跻身更时尚新潮的设计。

　　那些精美时尚的花是怎样绣出来的？花的背后那个人为之怎样在付出？正是因此，我们走进杭州乔司工业园威芸服饰的车间，走近了苏州绣娘王美芳。

　　3岁开始学刺绣

　　苏州绣娘扎根杭州10年

　　一冲眼的地方，一台绣架，一块红布，一团团彩色丝线，绣娘王美芳的双手灵巧地在红布上来回穿梭，仔细聆听，还可听到丝线摩擦绣布发出的“噗噗”声，恍惚时光倒退几十年。

　　不大的样衣间里摆满布料样衣，不同分工的人们在各自忙碌着。王美芳一边针线飞舞，一边跟记者聊天。她正在绣一朵牡丹，那漂亮的花与她朴素的衣着，互相映照。

　　王美芳老家在苏州吴中，年轻时那里的女孩人人会苏绣，号称十万绣娘。耳濡目染，王美芳两三岁时就跟着奶奶妈妈拿起了针线。上学后，她每年暑假都会给大人搭把手，绣些小物件，久之手艺小有名气，终于，10年前她被杭州的双胞胎旗袍姐妹相中了，到杭州厂里当样衣工，先生也进了这个厂，于是夫妻俩在乔司租房子，苏州绣娘在杭州扎根了。

　　厂里只有王美芳一名绣娘，她的主要工作是打样，偶尔也为客人提供定制服务。“手艺要靠时间磨。”四十出头的王美芳说，只有心态平静、松弛，才能绣出好作品。

　　与很多绣娘一样，她也是不善言辞，采访中，很多时候都是我问一堆，她回一两句。面对我问“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她竟腼腆得眼睛只看手上的活，很久才说：“一只凤凰，用在旗袍前襟上。”

　　一个月绣一只凤凰

　　快餐时代，慢工细活分外动人

　　一根绣花针，一团丝线，一把小剪刀，绣花应该很简单吧。于是，记者想现场“拜师”，学上几招。

　　只见师傅巧手执线，“劈丝”，将一根花线分为2股，再合到一起穿针，于是，一根根细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线绕着绣布上下翻飞。可是，新绣的线条仿佛石沉大海，淹没在针脚中。“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看出变化。这朵花我已经绣了2天了。有一次绣一只凤凰，绣了快一个月。”

　　当然，一个月绣一只凤凰，这不常有，刺绣是不能商业性赶工的。“一个作品需要的时间得看花型大小、线条粗细而定，老板很信任我，一般不做硬性规定。”只不过，当了绣娘，人人都逃不掉颈椎、腰椎病和眼疾。绣架上的一块小板就是专门用来搁置右手臂，放松舒缓用的。

　　“你看，这片绿叶，用到了几种线？”师傅首先考验起徒弟我的眼力。“3种？”“4种。这朵花用到了6种线。曾经有一朵花我用了10种线。”

　　怎么样在一个小叶片中，达到4种渐变色的效果？看着绣布上用笔大致描绘的外轮廓，捏着绣花针，我完全无从下手，只能双手笨拙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仔细听讲解：关键是走线要顺。而细密度取决于题材，比如想要表现轻薄感，用线要细，排针要虚。

　　这个主要靠家族传承的技艺，更多的是要个人经验。传统的牡丹月季花手绣也更时尚了，王美芳说，不久前自己完成的一件旗袍，颜色不再是浓烈的红金绿，而整体采用了灰色系，抽象的花型更符合简单的现代潮流感。

　　“师傅，如果我诚心学，多久能出师呢？”一直有些拘谨的王美芳，一听扑哧乐了，“现在的年轻人坐得牢的？吃得消每天只对着针和线吗？”师傅说，80、90后们能够真正静下心来做的不多。就连自己正在读书的女儿，虽然目前手艺已经不错，未来也多半不会做这一行。“做哪一行都不容易，但外面的花花世界对年轻人更有诱惑吧。”

　　机绣时代

　　绣娘变身设计师

　　王美芳的绣架前摆放着一台绣花机，看得出来不常用，上面已经有些积灰尘。两三年前王美芳开始尝试使用。“效果介于纯手绣与电脑绣花之间。我的感觉是，成品不如手绣好看，所以一般不用。”王美芳告诉记者，目前公司的大批订单会统一发往苏州，由当地的绣娘手工完成。“现在我们老家的绣娘也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据我了解，30岁以下没人做这行。”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年轻人对手绣失去耐心，一些藏在表象之下的问题开始被发掘，这样的局面最多维持十多年，到那时，现在这批人退休了，即便市场还在，可又靠什么承载？

　　老板叶丽英自有考虑，下一步，威芸会引进更多电脑机绣设备，这样出货速度更快，节省人工，产品价格也会更平易近人。“机绣线条色彩变化比较生硬。叫它工业品更合适。”师傅说。

　　熟练操作电脑，懂设计，会制版、配色将成为未来绣娘的必备素质。历来重技艺轻设计的苏绣绣娘，如今在王美芳手下也有了新变化。“以前是设计师画初稿，我负责完成后续的配色以及刺绣等。”首次从事设计工作的王美芳谦虚地说，虽然翻阅了大量书籍，但如何合理突破现有元素，这几天苦思冥想，晚上常常睡不好。“灵感来自于女儿老师作文批语，但多学习总是值得的，套用一句时髦话，叫复合型人才。”

　　记者手记

　　一天的体验生活结束，最直观的感受是，几乎无法细嚼慢咽的快餐生活中，手绣显然是个有些“残酷”的工作，首先绝不能半途而废。如果不绣完，前面的努力就统统白废，半成品完全没用。绣的时候也必须全身心投入，如果边聊天或者边看电视，很容易出错，浪费材料。

　　可没有昨夜的一针一线，何来今朝的霓裳羽衣。作为个体，私下里的兢兢业业做手工的绣娘再普通不过，甚至你会觉得辛苦加班至有些灰头土脸的她们，与世俗的时尚毫不搭边，但，美是她们的梦想，正是这样的梦想，成就了大众的狂欢。

　　扎根杭州十年，王美芳对于手绣的未来表情淡定，言辞坚定：用辩证的眼光看，电脑虽快，但失去了手工的温度和情感，价值必然缩水。很多年轻人也开始织毛衣、做十字绣，至少手工传统依然被保留，手绣也会继续流传。

　　看着师傅认真的神情，我突然意识到，匆忙快速的消费社会中，如同不可暴饮暴食一样，一个人其实没有必要拥有那么多快时尚的衣服。而越来越少人能够坐下来一针一线，完全靠时间的付出去创造一种价值。这种价值感，也许才正是奢侈品的要义之一。陈婕

　　平绣：在平面底料上运用各种针法进行的一种刺绣。绣面细致入微，纤毫毕现。

　　盘金：将金线回旋，加于图样边缘。绣线有“双金”、“单金”之别(两根金线并在一起绣称双金绣，一根称单金绣)，因其线条方向依样盘旋，故称盘金绣。

　　打籽绣：能使绣品凸显立体感，呈现出一种类似浮雕的效果。用丝线结成一个个极其细小的线疙瘩，铺展在绣面上。一般说来，打籽绣最适合表现的是花朵的花蕊和鸟兽虫鱼的眼睛。